糊涂
(2012-11-03 12:26:3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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付强请朋友们去饭店便饭,说那家饭店有“糊涂”。大家欣然前往。坐定以后,凉菜、热菜、点心依次上桌,“铺垫”了半天,最后才把热气腾腾的糊涂隆重推出,像是一台戏拿它压轴。
原本上不了台面、入不了食谱的糊涂,身价暴涨啊!
外地人不知糊涂为何物,其实,糊涂就是糊糊,用各种面粉做的糊糊,我们老家通称糊涂。那天喝的是豆沫糊涂,以大米、麦仁、黄豆、花生等为原料,磨碎后熬煮而成。那是糊涂中的上品。普通糊涂是用玉米面做的,北京人称之为玉米粥。最差一等的是地瓜干糊涂,把地瓜干磨碎,加水煮,煮好后黑糊糊的一大锅,糊涂的名称大概由此而来。过去,我们家乡的庄户人家,把吃饭叫作“喝糊涂”,那糊涂,就是指地瓜干糊涂。
我们家乡的农作物主要有3种:小麦、水稻和地瓜。人民公社时,打下的麦子稻子大多拿去支援国家建设、支援世界革命,留给农民的寥寥无几。因此,地瓜就成了主粮(地瓜的粮食身份其实很可疑)。为了便于保存,地瓜要切成片晒干,就是地瓜干。地瓜干加工出来的食物主要有两种:煎饼和糊涂。那年月庄户人家老是缺粮,缺粮了便把作为干粮的煎饼减掉,于是,糊涂就成了惟一的主食。
糊涂的好处是可稠可稀,会过日子的主妇,往往用半碗地瓜干面,就做出一大锅糊涂。夏天晚上,农家在院子里吃饭,桌子上的那盆糊涂,能照出天上的星星月亮。一家人围成一圈,每人捧一个大海碗,就一碟咸菜喝糊涂。糊涂虽稀,但有粘性,要用劲儿吸。一家老小一齐吸,那稀里呼噜的声响传到了邻家,而邻家的稀里呼噜也传过来,此呼彼应,此起彼伏,震得盆里的星星月亮直晃悠。
当年读杨万里写饮酒的诗,其中有“老夫渴急——月更急,酒落杯中月先入”的句子,很浪漫。我把那首诗改头换面,弄成描写农家喝糊涂的诗:
农夫饿急——月更急,
糊涂入碗月先入;
领取青天并入来,
和月和天都蘸湿……
农夫手捧大海碗,
一口能吞一团月!
杨诗虽好,但太静,缺乏声音效果,我改写时增添了“稀里呼噜”一类象声词,自认为比杨诗还要生动。但我未敢把“糊涂诗”示人,怕被扣上对现时不满的帽子。
稀糊涂不禁饿,而且越喝肚子越大:“一口能吞一团月”!那时农村的孩子,五六岁就有了“将军肚”,硬是让糊涂撑起来的。麦收时节,有个村为了赶进度,为村民提供午饭,糊涂随便喝。一个村民蹲在盛糊涂的木桶旁边,一碗接一碗地喝,也不知喝了多少碗。他想松松裤带再喝,可是刚解开裤带就咕咚倒地,肠子断了!闹饥荒的年月,每个人都受到饥饿的煎熬,但是不许说,再饿也不许说饿。教我初中的黄老师,因为说了一句“我一顿能喝8碗糊涂”,结果得了个“黄八碗”的外号,运动中还挨了整……
关于糊涂的记忆,黯淡而又苦涩。可是我们这些喝糊涂长大的人,时过境迁,却发现自己对糊涂怀有一种欲割难舍的情愫。我们依然喜欢喝糊涂,特别是那种豆沫糊涂,好喝,而且有营养。没事儿的时候,三五个朋友或在家,或到饭店一聚,喝着香喷喷的糊涂,聊聊过去的苦难岁月,理理肚里的“糊涂账”,真像吃了一顿忆苦饭,心里仿佛敞亮了好多。怪不得有人说:常喝糊涂,不糊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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